野薔詩文 Yeqiang's Literature

（ 一 ） 汪 教 授 和 他 的 准 情 人

　 　 汪 教 授 在 他 的 辦 公 室 里 辦 公 ， 他 自 己 的 辦 公 室 。

　 　 一 切 很 安 靜 、 很 尋 常 。 几 聲 細 碎 的 叩 門 聲 ， 還 沒 等 主 人 說 請 進 ， 她 就 進 來 了 ， 是 青 蘋 。

　 　 這 個 招 人 愛 的 青 蘋 ！ 教 授 心 里 一 扑 騰 。 什 么 事 啊 ？ 教 授 強 裝 鎮 靜 ， 有 事 沒 事 的 樣 子 。 他 抬 頭 很 迅 速 地 看 了 青 蘋 一 眼 ， 不 過 他 看 得 很 清 楚 ： 沒 化 妝 。 可 白 里 透 紅 的 臉 蛋 已 惹 得 他 心 里 直 痒 痒 。 作 學 生 的 時 候 ， 你 那 么 清 醇 ， 如 今 ， 為 人 師 表 了 ， 你 還 那 么 可 人 ， 這 倒 是 有 完 沒 完 哪 ！ 教 授 這 么 想 著 。

　 　 這 個 叫 青 蘋 的 ， 早 看 出 了 教 授 喜 歡 她 。 所 以 ， 她 的 作 業 ， 有 時 很 馬 虎 。 她 認 為 不 必 太 認 真 了 ， 反 正 都 會 得 到 “ 優 ” 的 ﹔ 后 來 ， 她 意 識 到 教 授 不 僅 僅 是 愛 屋 及 烏 ， 真 的 給 她 的 作 業 加 了 一 條 條 的 眉 批 ， 不 是 說 因 為 喜 歡 她 人 就 瞎 著 眼 給 她 個 “ 優 ” ， 這 里 有 著 大 不 同 呢 。 不 行 ， 那 以 后 ， 青 蘋 認 為 ， 作 業 再 不 認 真 ， 其 實 是 對 專 業 、 對 自 己 的 褻 瀆 了 。 她 這 么 想 著 ， 作 業 就 認 真 了 些 。 這 汪 教 授 看 了 ， 當 然 喜 歡 得 越 發 有 理 由 了 。

　 　 是 的 ， 作 了 助 教 ， 當 然 還 是 要 來 找 教 授 的 。 今 天 她 來 ， 那 還 不 是 又 有 事 相 求 了 。

　 　 “ 教 ─ 授 ─ ” ， 她 嬌 嗔 地 ， 故 意 把 聲 音 托 得 長 長 的 ， 發 得 綿 綿 的 ， “ 我 的 這 篇 科 研 論 文 ， 怎 么 就 寫 不 到 點 子 上 呢 ？ ” 她 說 著 話 ， 小 嘴 嘟 嘟 的 ， 斜 眼 看 了 一 下 教 授 ， 還 向 教 授 貼 近 了 一 步 ， 十 指 纖 纖 ， 捏 著 那 几 張 叫 論 文 的 東 西 。

　 　 教 授 本 來 已 經 心 里 痒 痒 ， 這 一 來 ， 更 覺 得 連 眼 睛 都 發 燙 了 。 他 重 重 地 眨 了 一 下 眼 睛 ， 閉 得 很 用 勁 ， 時 間 也 很 長 。 再 睜 開 眼 的 時 候 ， 教 授 已 禁 不 住 握 住 了 青 蘋 的 手 。

　 　 他 的 雙 手 顫 抖 著 ， 聲 音 同 樣 也 在 顫 抖 ， 他 說 ， 我 要 是 再 年 輕 二 十 歲 的 話 ， 一 定 要 追 求 你 ， 就 是 再 年 輕 十 歲 也 好 。 你 長 那 么 漂 亮 干 什 么 ？ 我 ？ 青 蘋 心 中 一 陣 激 動 ， 卻 還 扭 妮 ， 我 ， 我 又 不 是 什 么 傾 國 傾 城 的 美 女 。 我 喜 歡 ， 汪 教 授 把 青 蘋 的 手 捏 得 更 緊 了 。 那 … … 青 蘋 還 不 夠 ， 她 說 ， 漂 亮 姑 娘 有 的 是 ， 干 嘛 就 來 找 我 ？ 哪 能 這 么 說 ， 人 同 花 一 樣 ， 有 個 “ 品 ” ， 就 象 蘭 花 ， 那 是 上 品 的 。 說 得 多 好 ， 青 蘋 醉 了 。

　 　 他 們 最 后 一 次 約 會 ， 是 在 汪 教 授 家 。 先 ， 他 們 在 沙 發 上 。 青 蘋 說 ， 几 天 后 ， 她 就 要 登 機 去 美 國 了 ， 會 好 久 見 不 到 的 。 后 來 ， 他 們 轉 移 到 了 床 上 。 汪 教 授 有 些 克 制 不 住 ， 他 捏 著 青 蘋 ， 你 的 皮 膚 真 好 ， 好 象 都 能 捏 出 水 來 。 依 照 往 常 ， 青 蘋 最 多 付 出 几 個 香 吻 。 今 天 ， 青 蘋 一 聲 不 吱 ， 讓 他 捏 出 水 來 。

　 　 青 蘋 呻 吟 著 ， 等 待 著 。

　 　 汪 教 授 在 最 后 的 時 刻 停 住 了 。 青 蘋 納 悶 兒 。 丫 她 年 齡 不 大 ， 可 這 方 面 倍 兒 有 知 識 ， 別 是 不 行 了 吧 ？ 青 蘋 向 他 貼 近 了 點 兒 ， 勁 兒 挺 足 的 啊 ！ 教 授 也 看 出 了 她 的 疑 惑 ， 他 微 笑 了 ， 不 是 的 。 他 說 著 ， 把 青 蘋 的 手 一 把 拉 過 去 ， 干 脆 放 在 那 兒 。 接 著 ， 他 說 ， 我 很 喜 歡 你 ， 這 點 ， 我 們 男 人 裝 都 裝 不 出 來 ， 可 是 … …

　 　 他 沒 說 了 。 青 蘋 注 意 到 他 的 眼 睛 ， 他 的 兩 眼 發 直 。 青 蘋 夠 聰 明 ， 語 言 的 、 非 語 言 的 信 息 ， 她 都 能 夠 准 確 地 捕 捉 到 。 從 教 授 的 眼 里 ， 青 蘋 看 到 有 種 無 形 的 力 量 障 礙 著 他 ， 青 蘋 并 且 能 分 辨 出 ， 這 種 障 礙 ， 不 是 對 青 蘋 的 顧 慮 ， 而 是 ， 而 是 因 為 他 的 妻 。

　 　 汪 教 授 有 位 結 發 之 妻 ， 原 來 都 是 老 同 學 。

　 　 文 革 期 間 ， 汪 （ 那 時 還 不 是 教 授 ） 因 有 一 個 黃 埔 出 身 的 父 親 而 處 境 窘 迫 ， 不 是 每 個 姑 娘 都 愿 意 給 這 種 人 做 老 婆 的 。 婚 后 ， 生 孩 子 ， 上 下 班 ， 平 常 而 又 辛 苦 。 尤 其 是 在 汪 考 回 大 學 念 研 究 生 期 間 ， 老 婆 帶 著 孩 子 還 留 在 北 大 荒 ， 一 次 大 雪 封 門 ， 娘 兒 仨 一 齊 使 勁 兒 都 推 不 開 門 。 后 來 不 知 怎 么 解 決 的 ， 反 正 都 幸 存 了 。

　 　 大 雪 封 門 。 青 蘋 也 涼 了 。

　 　 青 蘋 說 ， 我 要 走 嘍 ！ 她 想 說 ， 過 了 這 村 兒 可 就 沒 有 這 店 兒 啦 ！ 猶 豫 了 一 下 ， 她 沒 說 。 這 種 場 合 不 宜 太 嘻 皮 了 。

　 　 汪 教 授 一 會 兒 微 笑 ， 一 會 兒 不 笑 。 最 后 他 說 ， 一 個 好 女 人 走 了 。


（ 二 ） 音 樂 家 跑 調 的 故 事

　 　 一 曲 終 了 ， 掌 聲 四 起 。

　 　 演 出 結 束 ， 她 走 到 后 台 ， 獻 給 他 一 束 准 備 好 的 鮮 花 ， 他 擁 抱 了 她 ， 在 這 種 場 合 ， 這 是 一 點 都 不 過 分 的 。

　 　 音 樂 家 和 小 桔 的 第 一 次 相 識 ， 是 几 天 前 ， 在 另 一 位 朋 友 的 生 日 晚 會 上 。 小 桔 愛 唱 卡 拉 Ｏ Ｋ ， 唱 的 是 《 青 青 河 邊 草 》 。 小 姐 唱 得 純 情 而 投 入 ， 模 樣 亦 楚 楚 動 人 。 音 樂 家 走 近 她 ， 他 問 ， 喜 歡 音 樂 嗎 ？ 后 天 的 音 樂 會 你 來 吧 。 你 也 喜 歡 唱 歌 ？ 小 桔 知 音 難 覓 似 地 望 著 他 。 不 。 他 回 答 ， 后 天 有 我 的 鋼 琴 。 噢 ， 原 來 你 是 鋼 琴 家 ？ 她 的 聲 音 里 自 然 充 滿 了 崇 拜 。

　 　 她 就 這 樣 來 到 了 音 樂 會 堂 。 這 樣 的 音 樂 殿 堂 里 ， 怕 是 不 會 唱 《 青 青 河 邊 草 》 的 ， 小 桔 想 。

　 　 小 桔 給 音 樂 家 獻 花 的 時 候 ， 怯 怯 的 ， 生 怕 自 己 的 花 比 不 過 別 人 的 。 直 等 到 音 樂 家 給 了 她 長 長 的 擁 抱 ， 她 看 到 音 樂 家 朝 她 友 好 地 微 笑 ， 這 才 放 心 了 ， 她 想 ， 他 是 喜 歡 那 束 花 的 。 小 桔 被 震 撼 了 ， 她 說 ， 這 支 曲 子 ， 我 聽 過 很 多 人 的 ， 你 是 彈 得 最 棒 的 。 音 樂 家 的 回 答 是 ， 哪 里 ， 我 彈 得 最 棒 的 ， 不 是 這 支 曲 子 。 說 著 ， 他 朝 小 桔 笑 了 一 下 ， 笑 得 詭 秘 而 自 然 。

　 　 整 整 一 個 晚 上 ， 小 桔 沉 浸 在 不 可 名 狀 的 幸 福 之 中 ， 既 現 實 又 超 現 實 。 她 想 著 要 不 要 告 訴 自 己 的 男 朋 友 ？ 告 訴 他 什 么 ？ 說 這 才 是 我 心 目 中 的 白 馬 王 子 ？ 不 。 這 種 幸 福 是 不 可 以 分 享 的 。

　 　 不 几 天 ， 小 桔 接 到 了 音 樂 家 的 電 話 。 他 在 電 話 里 說 ， 如 果 你 對 我 ， 不 ， 我 的 曲 子 ， 感 興 趣 的 話 ， 我 請 你 來 我 的 琴 房 。 小 桔 笑 得 咯 咯 咯 ， 你 這 人 說 話 真 好 玩 兒 ， 你 不 用 改 啊 ， 補 上 了 也 還 是 塊 疤 ！ 音 樂 家 充 滿 了 自 信 ， 好 ， 我 馬 上 來 接 你 。

　 　 琴 房 不 大 ， 可 琴 凳 很 寬 。

　 　 音 樂 家 把 小 桔 摟 在 懷 里 ， 他 說 ， 我 喜 歡 你 ， 讓 我 看 看 你 不 穿 衣 服 的 樣 子 。 小 桔 也 是 激 動 也 是 緊 張 ， 只 覺 得 來 得 太 快 ， 她 本 能 地 掙 扎 ， 她 輕 聲 地 嚷 嚷 ： 不 可 以 的 ， 我 一 點 准 備 都 沒 有 ， 這 樣 算 是 強 奸 ， 我 不 要 。 那 你 要 什 么 ？ 小 桔 一 下 笑 了 ， 還 有 選 擇 ？ 她 俯 在 音 樂 家 的 耳 邊 ， 悄 聲 說 ， 不 要 強 奸 ， 要 誘 奸 。

　 　 一 陣 摸 爬 滾 打 ， 音 樂 家 輸 出 了 他 的 愛 。

　 　 不 知 怎 么 的 ， 音 樂 家 的 太 太 知 道 了 這 個 秘 密 ， 她 指 著 小 桔 罵 ， 你 還 年 輕 ， 干 嘛 自 己 不 去 找 男 人 ， 要 來 勾 引 我 的 男 人 ？ 聲 音 很 大 ， 但 同 時 也 很 蒼 白 無 力 。

　 　 有 人 說 ， 這 音 樂 家 一 定 會 休 了 原 配 ， 來 娶 小 桔 。

　 　 可 音 樂 家 說 ， 沒 這 個 打 算 。

　 　 問 他 ， 你 那 太 太 已 經 罵 得 你 狗 血 噴 頭 ， 你 們 還 有 再 過 下 去 的 可 能 嗎 ？ 他 回 答 ： 很 有 意 思 ， 我 也 原 先 以 為 我 們 之 間 早 已 沒 有 什 么 情 結 可 言 了 ， 可 這 回 恰 恰 是 從 她 的 怒 罵 中 ， 我 陡 然 感 受 到 一 種 她 對 我 的 情 愛 ， 還 有 對 這 個 家 庭 的 期 待 。 說 著 ， 音 樂 家 還 不 無 自 嘲 地 又 墊 了 一 句 ： 人 ， 有 時 候 很 賤 ， 是 不 是 ？ 又 問 他 ， 你 既 是 那 么 喜 歡 小 桔 ， 又 怎 么 舍 得 不 娶 了 她 ？ 是 的 ， 我 愛 太 太 ， 也 愛 小 桔 ， 無 奈 二 者 不 可 得 兼 。 都 有 感 情 ， 我 選 擇 了 沉 重 的 一 頭 。


（ 三 ） 朱 博 有 了 個 現 任 太 太

　 　 朱 博 接 過 一 次 婚 ， 離 過 一 次 婚 。 現 在 的 太 太 叫 香 梨 。

　 　 香 梨 文 化 不 高 ， 可 朱 博 說 正 好 。

　 　 朱 博 受 教 育 程 度 要 比 香 梨 高 ， 高 得 多 。 關 鍵 事 ， 香 梨 都 靠 著 朱 博 。

　 　 香 梨 要 找 工 作 ， 朱 博 幫 她 草 擬 個 人 簡 歷 。 香 梨 口 述 ， 朱 博 筆 錄 。

　 　 才 說 了 半 頁 ， 香 梨 說 ， 沒 有 了 。 那 怎 么 行 呢 ， 朱 博 看 看 ， 這 種 破 簡 歷 拿 出 去 ， 誰 看 了 會 要 呢 ？ 朱 博 看 看 想 想 ， 想 想 又 看 看 ， 可 以 寫 的 硬 件 部 分 ， 的 確 也 沒 什 么 了 。 不 過 ， 朱 博 他 到 底 是 有 經 驗 之 人 ， 他 說 ， 我 們 在 興 趣 愛 好 這 欄 ， 再 來 丰 富 一 下 吧 。 哎 ， 你 有 哪 些 興 趣 愛 好 啊 ？ 我 不 跟 你 說 過 了 嗎 ？ 唱 歌 ！ 還 有 呢 ， 再 想 想 。 還 有 啊 ？ 想 著 美 國 人 連 Ｈ ｉ ｋ ｉ ｎ ｇ ， Ｂ ｉ ｋ ｉ ｎ ｇ 都 算 興 趣 愛 好 ， 香 梨 脫 口 而 出 ： 還 有 Ｃ ｏ ｏ ｋ ｉ ｎ ｇ ， Ｆ ｕ ｃ ｋ ｉ ｎ ｇ ！ 說 了 之 后 ， 香 梨 后 悔 了 ： 人 家 在 給 你 幫 忙 呢 ， 再 不 耐 煩 也 不 能 開 這 樣 的 玩 笑 啊 。 沒 想 到 ， 朱 博 他 一 本 正 經 地 說 ， 香 梨 ， Ｉ 　 ｌ ｏ ｖ ｅ 　 ｙ ｏ ｕ 。

　 　 香 梨 滿 懷 著 對 朱 博 的 崇 拜 ， 就 嫁 給 了 他 。

　 　 朱 博 常 對 別 人 說 ， 香 梨 對 我 只 是 盲 目 崇 拜 。 盲 目 崇 拜 有 什 么 不 好 ？ 盲 目 崇 拜 也 是 崇 拜 ， 還 是 一 種 很 好 的 崇 拜 。

　 　 朱 博 有 時 被 崇 拜 得 頭 暈 腦 熱 。 一 天 晚 上 ， 在 床 上 ， 朱 博 又 犯 了 睡 不 著 的 毛 病 。 香 梨 不 解 ， 她 說 ， 我 一 上 床 就 睡 得 著 ， 怎 么 你 會 有 睡 不 著 的 毛 病 ？ 朱 博 說 ， 香 梨 ， 這 是 長 時 間 的 壓 力 造 成 的 。 你 知 道 念 碩 士 的 壓 力 有 多 大 嗎 ？ 香 梨 說 ， 不 知 道 。 你 知 道 念 博 士 的 壓 力 有 多 大 嗎 ？ 香 梨 說 ， 更 不 知 道 。 香 梨 明 明 知 道 朱 博 在 看 不 起 自 己 ， 所 以 ， 她 說 ， 那 她 是 博 士 ， 你 干 嘛 跟 她 離 了 來 找 我 呢 ？ 傻 瓜 ， 是 她 看 不 起 我 ， 可 我 也 不 怕 ， 天 涯 何 處 無 芳 草 ， 我 不 是 找 到 了 嗎 ！ 香 梨 躺 在 大 朱 的 懷 里 ， 無 情 郎 ！ 她 輕 輕 地 罵 了 一 聲 。

　 　 你 別 說 ， 朱 博 還 是 欣 賞 香 梨 的 。 一 次 ， 朱 博 要 香 梨 陪 著 去 看 博 物 館 ， 香 梨 應 了 。 朱 博 看 了 一 屋 又 一 屋 ， 不 知 不 覺 ， 沒 了 香 梨 ， 后 來 ， 他 在 畢 加 索 那 里 找 到 了 香 梨 。 見 香 梨 看 得 出 神 ， 朱 博 問 ， 看 什 么 那 么 認 真 呢 ？ 香 梨 的 確 很 認 真 ， 她 說 ， 我 喜 歡 畢 加 索 。 “ 哦 ？ ” 朱 博 的 一 聲 “ 哦 ” 里 ， 吃 驚 與 取 笑 參 半 。 香 梨 還 是 那 么 認 真 ， 是 的 ， 她 接 著 說 ， 你 看 ， 我 的 兩 只 眼 睛 不 太 一 樣 ， 雖 說 都 是 雙 眼 皮 ， 可 一 只 有 三 道 ， 另 一 只 卻 就 是 兩 道 。 上 次 ， 看 了 畢 加 索 的 畫 ， 我 回 去 就 做 惡 夢 了 ， 夢 到 兩 只 眼 睛 越 發 不 一 樣 了 ， 最 后 以 至 于 兩 邊 臉 都 不 一 樣 了 ， 酷 似 畢 加 索 的 作 品 。 哈 哈 哈 哈 ！ 朱 博 笑 出 聲 了 ， 笑 得 居 高 臨 下 的 ， 他 摸 了 摸 香 梨 的 頭 ， 收 住 笑 ， 他 友 好 地 說 ， 我 們 香 梨 能 干 ！ 看 恐 怖 電 影 不 閉 眼 ， 在 博 物 館 里 也 不 閉 眼 。

　 　 香 梨 會 唱 歌 兒 。

　 　 香 梨 問 朱 博 ， 為 什 么 你 不 唱 歌 ？ 你 不 愛 音 樂 嗎 ？ 我 當 然 愛 音 樂 ， 沒 事 兒 的 時 候 ， 我 就 聽 聽 音 樂 。 香 梨 攻 擊 ， 不 ， 沒 事 的 時 候 聽 聽 ， 那 還 不 算 真 的 愛 音 樂 ， 我 呀 ， 我 真 的 愛 音 樂 。 怎 么 個 愛 法 ？ 朱 博 問 。 香 梨 說 ， 反 正 最 高 興 的 時 候 ， 我 需 要 她 ﹔ 最 不 高 興 的 時 候 ， 我 也 需 要 她 。 高 見 ！ 他 說 ， 深 入 淺 出 之 高 見 ！

　 　 香 梨 ， 你 教 我 唱 首 歌 吧 。 真 的 ？ 香 梨 受 寵 若 驚 。 香 梨 選 了 首 周 華 健 的 ， 她 說 ， 我 一 般 只 唱 女 生 的 ， 不 過 ， 為 了 教 你 ， 我 特 意 選 了 這 首 男 生 的 ， 叫 做 《 你 現 在 還 好 嗎 ？ 》 。

　 　 几 天 學 下 來 ， 進 展 不 大 。 香 梨 鼓 勵 ： 這 首 歌 是 不 好 唱 ， 特 別 是 離 開 了 樂 隊 ， 譜 子 不 容 易 咬 准 呢 。 香 梨 就 這 樣 一 個 勁 地 教 教 教 。

　 　 第 四 天 還 是 第 五 天 過 去 了 ， 朱 博 還 沒 唱 會 ， 他 對 香 梨 說 ， 這 歌 兒 太 難 唱 ， 我 不 學 了 。 不 過 ， 我 看 ， 這 歌 詞 不 錯 。 啊 ？ 歌 詞 是 什 么 ？ 我 只 覺 得 音 樂 好 聽 ， 唱 得 有 口 無 心 ， 沒 大 注 意 歌 詞 。 朱 博 補 充 ， 是 的 ， 歌 詞 不 錯 。 要 過 聖 誕 節 了 ， 我 把 這 段 歌 詞 寫 在 了 賀 卡 上 ， 寄 給 她 ， 你 看 怎 么 樣 ？ 哦 ， 已 經 寫 好 了 嗎 ？ 我 看 看 。

　 　 香 梨 接 過 賀 卡 ， 信 封 上 丁 丁 然 寫 著 前 妻 的 名 字 ， 里 邊 朱 博 的 筆 跡 抄 著 歌 詞 ：


你 現 在 還 好 嗎 ？
你 的 世 界 距 離 我 遙 遠 ， 我 的 愛 情 你 放 在 一 邊
不 知 不 覺 回 憶 取 代 這 一 切， 愛 得 再 深 已 是 從 前

你 的 夢 想 我 不 再 了 解 ， 我 的 心 情 是 有 些 抱 歉
人 來 人 往 寂 寞 會 成 為 習 慣 ， 唯 獨 對 你 有 些 想 念 想 著 你

你 現 在 還 好 嗎 ？ 是 否 過 著 你 想 要 的 生 活
我 不 能 為 你 做 到 的 是 不 是 你 已 擁 有
你 現 在 還 好 嗎 ？ 是 否 還 是 那 么 苦 苦 執 著
有 沒 有 人 讓 你 真 正 的 快 樂



　 　 香 梨 哭 了 。 朱 博 為 她 抹 去 眼 淚 ， 香 梨 ， 你 怎 么 啦 ？ 你 若 是 不 高 興 ， 我 就 不 寄 。 不 ， 香 梨 說 ， 挺 好 的 ， 真 的 挺 好 的 。 我 就 是 有 點 兒 嫉 妒 。
　 　 朱 博 把 香 梨 抱 得 緊 緊 的 。

　 　 香 梨 停 止 了 抽 泣 ， 她 說 ， 唱 了 半 天 ， 我 這 還 是 第 一 遍 看 歌 詞 ， 那 最 后 一 句 “ 有 沒 有 人 讓 你 真 正 的 快 樂 ” ， 在 看 歌 詞 以 前 ， 只 聽 他 唱 ， 我 不 知 道 是 “ 真 正 的 快 樂 ” ， 還 以 為 是 “ 陣 陣 的 快 樂 ” 。

　 　 朱 博 笑 了 ， 香 梨 也 笑 了 。

〔一九九七年一月十六日〕

〔原載《國風》1998年2月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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