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八月 01, 2005

 

在美國,高中生這樣過暑假

  謹以對話形式呈現。A是學生AMY﹔W是家長媽媽(我)。

W:放暑假了,開心不?

A:當然。

W: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A:玩,看電視。吃,睡覺。

W:嗯,睡覺我是理解的,平時你早上七點上學,沒有時間睡懶覺啊(作同情狀)。可是,電視我看你平時也沒有少看(玩笑地)。

A:時間不對嘛,白天的電視,上學的時候怎么看啊(理直氣壯的)!

W:哦,正榷。我怎么就沒有想到白天的電視呢?

A:因為你都不看電視啊!

W:什么?

A:不是啦,我說你都不會注意我要看的電視節目。

W:好吧,算你有理。怎么,都沒有說到功課呢?

A:功課?不多,就是英文的,讀《Jane Eyre》(簡愛),然后寫分析文章。不是你幫我買的書嗎?

W:就沒有別的功課了?(好象還是不敢相信)

A:就這個啊,我們Honor(榮譽班級)才有閱讀功課,別的班還沒有呢!

W:哦,那,(決定要盯著這個閱讀、寫作功課好好問問了。)

W:多厚的書啊?我看過中文的。

A:啊,我几個中國同學都說他們的媽媽看過,怎么搞的啊?

W:你以為哪,我們也讀過很多好書的。當時還時髦了一陣,又是電影又是書的。

A:時髦,這不是很老的書嗎?

W:對呀對呀,因為有一段時間呢,中國禁止看外國小說、電影。后來又開放了,所以就很時髦啦。

A:噢。我告訴你啊,這本書,422頁。

W:就這么讀嗎?

A:什么意思啊?

W:我想說,老師有什么要求呢?要不要帶著題目去看,然后看完了叫你們做什么。

A:有啊。你看這個(拿出一頁英文的紙叫我看,也一邊口頭解釋),要寫文章。

W:是讀后感?

A:不──是。那多好寫!

W:讀后感好寫?

A:對啊。我們要寫的是分析人物形象,個性,形象改變。哪象讀后感,根據書里寫的發揮發揮就好了。我們這個啊,跟書沒有什么關系,是要用腦子寫的(煞有介事的)!

W:嗯,是啊。我看到了(指紙上要求),要寫3000-4000字。(自言自語:記得我考大學練習的作文都是600字的。)

A:所以,書看完了,要做很多的research(研究)呢!Lots of work(好多工作)。

W:那,要去圖書館借書?

A:No no no,這種書啊,圖書館是沒有的。

W:你說的一般城市圖書館。

A:對啊,所以,我要去網路上查找。我在圖書館是借到一本薄薄的Cliff Notes。

W:都要借些什么內容呢?

A:主要是別人的各種不同看法,還有最新研究已經到達哪里了,對啊,就這些。

W:網路上資料可多了,來路也廣。東拼西湊抄一點兒,老師怕是難以控制咯。

A:你想得美!我們交作業,一份交給老師,一份從網路上交到turnitin.com。

W:這個turnitin.com是干什么的?

A:專門檢查你有沒有抄別人東西啊,老師就憑這個判斷。

W:什么樣才算抄襲呢?標准是什么?

A:很嚴格,有的時候一句話(原話)都算。或者說是別人的觀點變成你自己的語氣而已。也不行。

W:那,參考的東西總要看吧。

A:對啊,注明出處啊。可以引用啊。

W:哦,所以還是要看很多的。

A:對,看得多,引得少。

W:嗯,我記得我們中學時候,寒暑假常常寫的題目是什么“記一件最有意義的事”的,這類文章你們不寫啊?

A:寫啊,聽起來好象是日記嘛,我們的課堂練習。一周大概有好几次吧,當堂完成,十分鐘。

W:是你們榮譽班才有這個寫作練習嗎?

A:對(有些驕傲的)。

W:老師改不改呢?

A:改。但是就給一個分數,不寫什么評語。來不及的。

W:分數打得高嗎?有沒有滿分?

A:高不高看你寫得好不好啊?

W:那要是好的,就給滿分?

A:對啊?為什么?

W:我的意思是說,以前我們的作文從來不給滿分的,90分已經很了不得了。

A:真的?

W:那你們的滿分有多少人?是什么樣的文章?

A:有滿分,但是很少啦。什么樣的文章我不知道耶。

W:好的文章老師不念?

A:啊(很吃驚地)?

W:老師不在課堂上念一些范文嗎?說寫得好,叫大家學習?

A:(拉長聲音)從-來-不(一邊搖頭)。那是“日記”啊,是隱私,怎么會在課堂上念呢!

W:啊呀,也就是課堂上寫的作業嘛,日記的形式而已。象我們以前,寫得好的作文,老師都會在課堂上念的,作者會覺得很光榮啊。寫得特別不好的,老師也會念一些段落,不過是不說出名字的。

A:為什么光榮?各人的觀點都不一樣,角度也不一樣。所以每個人寫的不一樣啊,學也沒有辦法學的。

W:呃──(愣了好久,不知道講什么好),也有道理,嗯,也有道理。那,總有個基本標准吧?

A:有啊,所以老師打分啊。大的作文,老師寫評語,象那次我寫的几十頁的那種。

W:老師在課堂上分析人物、著作的時候,以什么為標准呢?總要有個說法吧。

A:實事啊。老師一般只講解實事的部分﹔或者背景知識﹔還有就是大家一般怎么看。

W:你剛剛說每個人都會有不同角度,那么,學生要是不接受老師的,說出自己的不同觀點呢?

A:有啊,經常啊,老師有時候也承認,想一想,點頭說“有意思,可能你說得對”。

W:所以,不同觀點就這么共存?

A:對,就是這樣子。每個人想的都不一樣啊,老師有什么辦法叫學生不這樣想。

W:(點頭)哦。那,老師在課堂上從來不念寫得好的范文,班上誰的文章內容也互相不知道。也就是說,象我們以前那種概念,“誰誰誰寫作特別好”就不存在了?

A:有啊,分數啊。分數高的就好啊。

W:那么,這些人,是不是以后就往寫作方向發展呢?

A:不知道。我怎么曉得。他們(寫作分數高者)就是寫得好吧,也不一定是喜歡寫﹔通常這個些人就是什么功課都好啊。

W:那怎么看得出誰喜歡寫呢?

A:呃──學校有個“創作俱樂部”(Creative Writing Club),去那邊的人,我想,應該是喜歡寫作的。

W:他們寫得好嗎?

A:不一定啊,J就在里面,還沒有我寫得好呢(笑)。

W:進那個俱樂部不要條件?不考試?

A:(搖頭,搖頭)什么都不要,條件就是喜歡。

W:聽起來,我怎么覺得喜歡寫和寫得好是兩回事啊?

A:好象是喔。我也不知道。

W:(自言自語)也許,寫得好的,這個年齡只是作為課業完成﹔那些喜歡寫的,將來經歷丰富了,寫成個大家也未可知。

A:(對娘的話似懂非懂)你還要問什么呢?不是說問暑假生活嗎,怎么全都是讀書寫作啊?

W:(笑)你的暑假只有讀書寫作這一項功課啊,所以盯著問。啊,我正想問你,為什么只有英文課有作業呢?

A:因為只有英文課是連著的,別的都不是。而且,英文課我們不用課本,只讀名著,所以放假也可以讀啊。

W:(聽著不太懂)什么叫英文課是連著的?

A:英文課是要上四年的,每年每年就這樣繼續﹔社會學呢,今年學歷史明年學心理學的,就不連著,做什么功課。別的課,課本也都是借學校的,放假前都還了,下一年的用。

W:噢,是這個意思。咦,你們英文課為什么沒有課本?

A:有,我們不用。我們是榮譽班,只讀名著,普通班用課本。

W:那么,你們老師就不講詞匯、語法那些知識啦?

A:嗯,九年級(高一)的時候講。現在已經假設你都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了。有時候老師也用一點時間幫我們學習SAT生詞(大學入學考試生詞)。

W:嗯,好象就很短時間幫你們學習生詞的吧。

A:對。剩下的自己學啊。

W:好象老師的意圖只是教會你們怎么學,然后就自己學了?

A:應該是吧。

W:那些SAT生詞都好難、好怪。上次家長會,你們老師都說,很多詞匯在日常生活里完全不用,這輩子,考過SAT以后,就再也沒有用過。

A:(調皮地笑)對啊,所以我很辛苦的。

W:是是是,所以說是“學習”而不是“復習”。你辛苦你辛苦。

A:還有問題(關于讀書寫作)嗎?

W:對不起,最后一個:我知道老師平時也鼓勵你們讀書,那你們讀書的范圍有沒有限制或者說有沒有“禁書”?

A:什么是“禁書”?

W:就是不可以看的書,不准看的書。

A:沒有啊。Well,老師會有建議看和不建議看的書,但是,老師怎么管得了那么多?還是學生自己的選擇啊。

W:所以,老師、學校也不會有硬性的規定。

A:不會啊。

W:學生之間會不會互相舉報,說誰誰誰看了不該看的書?

A:嗯?(很不解地)學校不管,學生怎么會管?老師又不給你額外加分。

W:對噢,學校既不鼓勵舉報,報了也是白報(好笑)。

A:我們倒是有一本書《Huckleberry Finn》,榮譽班讀,但普通班不讀。原因嘛,我忘了。老師好象講,是鑒賞能力的問題吧。

W:好了。我想應該回到我們最初的題目,談談暑假。剛才偏到一邊去談讀寫,已經說得太多。

A:沒有關系。很多同學都在上課呀,暑假里。

W:多說几句呢,什么課?

A:基本上有兩種:不及格的要補上那門課﹔還有就是超前學習的。

W:都是強化班課程吧。

A:對。每天兩小時到五小時的都有。

W:還不一樣呢,

A:要看那一門課呀是一年的還是一學期的。一年的課程就多一些時間了。

W:懂了懂了。不及格的補考還要補上課啊,你有沒有同學不及格?

A:有啊,好几個。

W:啊喲,你玩的朋友那么“爛”?

A:(不高興地)不-是-啦!(很自信地)是老師太難!他們運氣不好碰到啦。我的同學S,是好得不得了的學生,數學fail了,你能想象嗎?

W:這樣子噢,那他們暑假需要重新上一遍課。成績受不受影響呢?補考的成績怎么計算?

A:我不知道了。(調皮地)也許明年我就知道啦(如果fail的話)。

W:那么,超前學的呢,是在你們自己學校學嗎?

A:我們今年暑假沒有,有的學校有。我有的同學去社區大學拿課的,象《社會學》、《生化》、《生物》什么的都有。通常都是成績好的和有Plan的人。

W:嗯,因為社區大學學分比較便宜,一門課程修下來比一般大學便宜很多。

A:對啊,以后進大學就能省下這門課的學費了。啊,媽媽,那一般大學要是在暑假,課也便宜嗎?

W:應該是比平時便宜,但還是比社區大學貴。怎么了?

A:我的同學H去什么地方修《生物學》。很貴呢!几百塊錢,一門課。那她是為了──

W:應該只是為了挪出時間,以后進了大學可以免修這門功課。哇,看來,很有一些人已經知道將來要做什么。這些都是很好的學生嗎?

A:什么意思?我的朋友啊。

W:我是說,是成績很好的學生嗎?

A:我不是說了,成績好的和有Plan的。

W:除了各種各樣上課的,還有干嘛的?

A:打工咯。

W:普遍嗎?

A:還蠻多的。

W:(開玩笑)你都沒有去打工呢。

A:我不到十六歲啊,不合法的。

W:要是滿了十六歲,想不想打工?

A:當然要。

W:我知道很多并不缺錢的同學也想打工,到底為了什么呢?你們之間談這些嗎?

A:自己用自己賺的錢爽啊。

W:嗯,爽。

A:還有就是經驗,感覺。以后找工作就會更加自信。

W:上課、打工之外,還有別的事嗎?

A:嗯,旅行、上網、聊天、看電影。還有,有的人要減肥,有的人要練肌肉。還有的人要去駕駛學校學習。

W:對了,怎么沒有見你最近去電影院看電影呢?

A:因為我的朋友去旅行了。等她們回來再去吧。不過也許那時候已經可以租到光碟。嗯,便宜啊,也好啊。

(原載《國風》2005年8月第1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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