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四月 01, 2005

 

偶像折射

  小學時候,學校介紹過一個“學雷鋒好少年”,說他去菜場買菜,專門揀別人不要的爛土豆。印象極其深刻。當時,班里有沒有人將其當作偶像來學習,不曉得。沒有聽到過任何討論,或許,大家認為是個不言而喻的題目,沒有興趣去討論。

  那個時候,雖然不說,但是心目中的偶像也有。自己清楚或者不清楚。

  突然最近,我對這個題目有些好奇,便和几個熟識的朋友談了談,覺得很有意思。大家也和我一起或者捧腹大笑,或者開始思考。

  我談話的,多半是我年齡相仿的或者是老公朋友圈里比我們又大几歲的。

  這里分享几例。權以答問的對話形式呈現。

(一) 被采訪者,男,博士,運動健將

  問:你小時候有沒有偶像?

  答:我們那時候,都是聽宣傳,男的有劉文學﹔女的叫劉胡蘭。

  問:那有沒有你自己心目中崇拜的呢?

  答:嗯(猶豫了一下),有。我記得有部電影叫“烈火金剛”,里面有個叫肖翔(音)的,特別崇拜那人。

  問:他是誰?

  答:是個敵后武工隊的。

  問:他干嗎了?

  答:取情報,送情報!嗨,可厲害!

  問:女的呢,有沒有?

  答:鄧麗君。

  問:為什么是她?歌星那么多。

  答:那時候,我們上大學,中國剛開始有“糜糜之音”,就曉得個鄧麗君。先入為主嘛。

  問:偶像有沒有改變過?

  答:當然。早先都是英雄。后來,就開始有美國電視劇了,也崇拜過明星。《大西洋底來的人》知道嗎?里面有個叫“麥克”的,神氣啊!戴副墨鏡。后來就開始流行“麥克鏡”了。

(二) 被采訪者,女,大高個兒,軍人家庭長大

  問:你小時候有沒有偶像?

  答:偶像啊?

  問:比如說,父母呢?崇拜嗎?

  答:不。我從來沒有崇拜我的父母。

  問:那,書里的,電影里的,有沒有?

  答:江姐!

  問:英雄人物啊,是因為宣傳的效果嗎?

  答:可是也真的被感動過。

  問:覺得什么地方特別打動?

  答:就覺得特別可惜,都解放了,還死了。后來慢慢懂了,中國那么大,解放不一個時間。問:有沒有身邊的,特別喜歡的?

  答:小時候,有個鄰居姐姐。覺得她特別了不起。

  問:為什么會記得她?

  (野薔詫異:被采訪者模特般的高挑,會注意到一個平凡的“小人物”?)

  答:她很普通,她們家沒有爸爸,她做很多事,還帶弟弟。就覺得她特了不起。到現在,名字我都記不得了,但是形象還是清清楚楚。

  (野薔感嘆:原因可以這么簡單!有些人怎么能夠成為偶像的,你從來不知道﹔人,會以什么樣的別人為偶像,也不要以為是你可以想象的。)

  問:有沒有喜歡的明星?

  答:嗯,女的,李秀明,我那時想要象她那么漂亮就好了﹔男的,唐國強,長挺好看的。后來人家說他“奶油小生”,我還挺不服氣。

(三) 被采訪者,男,博士,教授

  問:小時候有沒有偶像?

  答:(想了一下)偶像?好象沒有。要說有的話,應該是武俠小說里的人物吧,飛檐走壁的那種(笑)。

  問:比如說誰呢?

  答:金庸小說,《臥虎藏龍》里的李慕白,我覺得挺了不起的。不是電影里的形象,是原來小說書里的(強調說)。

  問:還有沒有別的偶像呢,真實世界里的?

  答:你說偶像,偶像這個詞吧,我從小就挺排斥的,不知道為啥。后來到了青年階段,正好是中國“反思文化”盛行階段,大伙兒的意識里,都好象認為不應該“盲目崇拜”。

  問:我懂我懂。也許,我們可以換個詞,不用偶象。說說你喜歡的、佩服的,認同的,好不好?也許是學朮界的(我知道他是教授)。

  答:(話來了)那倒有。比如說魯迅。

  問:為什么?

  答:他的想法。

  問:還有別的人嗎?

  答:章太炎。

  問:為什么崇拜他?

  答:又干革命,又做學問啊。

  問:還有誰嗎?

  答:梁啟超。

  問:佩服他什么?

  答:精力旺盛,寫了那么多東西。

  問:有沒有女性的呢,輕松一點兒的,喜歡哪一類的?

  答:我喜歡長頭發的。

  問:可以稍微具體一點兒不?比方說電影演員,覺得誰漂亮嗎?喜歡嗎?

  答:以前有個電影叫《英雄兒女》記得嗎,里面的王芳,覺得特別漂亮。

  問:改變過沒有?

  答:改變了。前不久,又看了一遍光碟,覺得王芳怎么那么難看!

  問:有沒有不變的?

  答:嗯,很難說,Pink Floyd喜歡很久了,現在還是很喜歡。還有崔健,有段時間很喜歡。

  問:有沒有崇拜過自己的父母?

  答:(笑)你這個問題問得就有點兒美國化了。在中國,一般會崇拜很神秘的。父母不在其中啊!不過現在也不一樣了,很多東西,至少在概念上,也受到西方影響。

  問:怎么講?

  答:你比如說,明星的檔案里,有“最喜歡的顏色”之類的題目。“智囊團”會為她(他)准備應該怎么樣回答。比方,“最崇拜的人”就應該說“我爺爺”,“為什么”就回答“因為我爺爺支撐一家人的生活,我覺得他特了不起”。這樣回答吧,會比較人性化﹔還有,要是問“喜歡什么動物”,應該選擇一些可愛的小動物。這樣大家會感受到你的親和力。

  (野薔感嘆:天!你說那么多,一點兒都沒有笑啊,黑色幽默!)

(四) 被采訪者,女,叱詫風云之職場強人

  問:小時候有沒有偶像?

  答:嗯?(愣著,有些惶惑仿佛嫌我的題目不好。)

  問:就好象現在,明星一出場,底下一片尖叫,然後“偶像!偶像!”響成一片。我們那會兒,也有我們的偶像吧?或說不局限于明星,凡喜歡的、佩服的、想要摹仿的,有嗎?

  答:(話匣子開了)(笑)呵呵,有。

  問:誰?快說!(我跟她很熟。)

  答:小的時候,我住外婆家,板房,冬天需要用紙頭糊了來擋風。旁邊不遠處是個印刷廠,一些紙張不知怎么就近水樓台用來糊房子。我的床頭貼了個《磐石灣》里的女主角。問:她是你的偶像?為什么?漂亮?

  答:不-是-漂亮。是因為覺得她那樣很風光,引人矚目!

  (野薔感嘆:難怪人說三歲定乾坤。這丫后來果然成了引人矚目的角兒。)

  問:男的呢?男性偶像有沒有?

  答:中學時候喜歡科學家,所以,喜歡學習尖子那一型的。

  問:啊哈,所以,您呢,于是就中了“狀元”丘比特的箭了?

  答:(笑,不否認。)后來,不知道什么時侯,就沒有偶像了。

(五) 被采訪者,男,博士,哲學家

  問:小時候有沒有偶像?

  答:偶像?當時好象沒有這一概念,都是些英雄模范人物嘛。也許父母都曾經是地下黨的緣故,嘿嘿,我比較喜歡摹仿地下工作者,包括特務間諜。

  問:哇!有意思。有沒有外國的偶像?

  答:有啊,保爾柯察金!小學五年級就讀了《鋼鐵是怎樣練成的》,一共三遍。想學保爾,找個冬妮婭式的初戀情人,

  問:弄半天,就學這?

  答:還有呢,你聽著。甚至學他(保爾)如何打架。我現在還記得書中朱赫萊教保爾打架的口訣呢。

  問:哦?打架還有口訣?說來聽聽。

  答:是,聽著啊:(神秘地開說)“左腳抵住全身,右腿稍彎﹔打時先用腳踢,然後用手﹔使盡全身力氣,猛擊對方下巴。”

  問:哇,還真記得。用過沒有?靈不靈?

  答:你不就直接問打過架沒有得了?嗨,不記得了。但是喜歡看別人打架。對了,當時學校里打架最厲害的,或是社會上稱霸一方的人物,也會被當時很多的同齡人視為偶像。

  問:你喜歡的電影演員是誰?男的,女的?

  答:我比較喜歡《紅色娘子軍》電影里的祝希娟,文革后期她演了《無影燈下頌銀針》。男演員我最喜歡的楊在葆,黑白版的《年青一代》。

  問:有什么美學標准嗎?你喜歡他們?

  答:氣質。說不清為什么。

  問:哎,你剛才說你喜歡特務間諜?能再說几句嗎?

  答:好奇吧。對了,我大學時候,讀了一個叫做“左爾格”的傳記,特別崇拜那個大間諜。左爾格是二戰時的德國派住日本高級外交官,但是他是蘇聯間諜。是左爾格將日本的禍水引向別處,拯救了蘇聯。復雜啊,精彩啊。(聽起來象是不可能任務。)

野薔后語:

  你從你的角度,我有我的立足點,折射同一個時代──這就有了世界,五光十色,林林種種。

(原載《國風》2005年4月第9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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