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薔詩文 Yeqiang's Literature

　　ＡＭＹ要狗的願望已經很久了，我們一直不曉得什麼時候叫做最適當的時候讓她養只狗狗，編出種種理由來拖延也無濟于事，反倒成為家中經常爭論不休的題目，這題目，甚至出現在了她的作文裡。

　　終于，昨天有了一個機會，正好和另一位有狗狗的小朋友一起去看狗，結果，就真的領回來一隻ＡＭＹ心儀的﹕吉娃娃（ＣＨＩＨＵＡＨＵＡ），兩個月，三磅。呵呵，這也是為什麼我今天暈暈乎乎電腦前面坐著，腦子裡唯一能有的主題。

　　首先，不得不請各位看官原諒了，本篇行文或許有些雜亂，皆因昨夜三次起來伺候我們的寶貝狗狗。不過，到底有多少人會相信我只睡了三個多小時呢﹖

　　就連ＡＭＹ，我的女兒，要養狗狗的女兒，她也不相信啊。她不相信，是因為睡著以後，她是完全聽不見狗狗叫的。早晨七點半，她聽見狗叫聲起來了，把狗狗從籠子裡抱出來，ＣＡＰＰＹ醒了，叫了，我抱抱他。ＣＡＰＰＹ，那是我們家狗狗的名字，昵稱，正名ＣＡＰＰＵＣＣＩＮＯ（卡布基諾），ＢＯＹ。大概因為狗狗的毛色吧，ＡＭＹ給他這個名字，他的皮毛是一種極好看的淺棕色，活象一杯咖啡加進了大量的牛奶。

　　ＡＭＹ睡眼惺忪、披一頭散發還光著腳丫，但見一臉的認真。似乎要向我証明，她正在履行她所有的諾言──不僅高興的時候跟狗狗玩，所有時候都要有責任心照顧狗狗。這是我們一直討論的題目之一。我知道她正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幾乎不忍心說出，你哪裡曉得，夜間ＣＡＰＰＹ已經鬧了三次了，且每鬧一次便半小時不睡。可是，我要告訴ＡＭＹ嗎﹖我要向她說明她並沒有完全盡到責任嗎﹖還是ＣＡＰＰＹ是一個沒有希望的調皮蛋﹖都不是呀。

　　不過，我還是向ＡＭＹ說了真相。“真的﹖”ＡＭＹ問，眼睛睜得老大，並且半天沒有眨。我讀出那眼神裡有“ＳＯＲＲＹ　ＭＡＭＡ”，也有一些更復雜的彷徨，好像意識到有什麼東西超出了她原來的意料。我故意說得輕便一些，點到為止。因為覺得，她實在沒有做錯什麼，夜裡小狗狗的尖叫，她這種酣睡的年齡是聽不見的。她不應該有挫敗感。而責任感的具體內容也是慢慢學習才能獲得的。狗狗初來乍到，煩瑣到極是自然。

　　為了養狗，ＡＭＹ已經做了大量的研究。每到書店，必看“狗書”不說，連電腦課老師要求學生做的英特網研究，也一概是狗狗。開始，她十分想要一匹德國狼狗。我不僅不反對，而且也很喜歡。可是那時，我們對德國狼狗的了解，只局限於表相，覺得他英武出眾。之後，通過多方面調查與研究，我們決定我們家養一匹德國狼狗是有些過分與誇張了。首先在ＳＩＺＥ上，我說過，我和女兒都是很嬌小的那種，而一匹德國狼狗可以大到一百五十磅。要帶出去散步嗎﹖誰牽誰誰拖誰呀﹖不言而喻的。而且，象這種大ＳＩＺＥ的狗狗比玩具狗狗更容易老化，老年的德國狼狗又極容易犯關節炎，很多人不得不為此而專置一量小推車服伺老狗狗。這于我和ＡＭＹ來講，是一個不可能任務啊，就只有放棄了。順便提及，我老公是個喜貓的，宣稱不愛狗狗，也沒法指望他。

　　隨著ＡＭＹ做研究的不斷深入，我們對狗狗的興趣逐漸轉向了寵物狗。我主要是被不可能任務嚇住了﹔而ＡＭＹ卻很在意寵物狗狗比大型狗有更長壽命的特點。做為孩子，為了愛而養狗，最怕的就是看著有了感情的狗狗過早離去。但，狗的壽命一年等於人的十年，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吉娃娃﹗”有一天ＡＭＹ跟我說，我們就要只吉娃娃吧，他（她）能活十八年呢﹗“最大只能長六磅，”ＡＭＹ又補充說，“最小種的呢，叫ＴＥＡＣＵＰ（茶杯），真的就那麼點大﹗”“不過太小的又很不好養，我們要大號點的好了。長毛的還是短毛的呢﹖有兩種﹔豎耳朵還是垂耳朵的呢﹖嗯，現在還不能決定……”

　　ＡＭＹ的滔滔不絕，讓我們覺得她真的做了大量的研究。這本來已經是養寵物的收獲之一了，我們都很誇獎，並且鼓勵她繼續。

　　“媽媽，我們還是養只ＢＯＹ吉娃娃吧”，有一天，ＡＭＹ對我說。“是不是因為前幾天我告訴你的那個信息﹖”我問，我想到了前幾天我們在討論要公狗還是母狗時，我提醒如果是母狗，成年以後會有月經期的，地毯上很不容易清洗呢﹗“部份原因是這個吧，”ＡＭＹ說，“可是，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我從來都以為狗是ＢＯＹ而貓是ＧＩＲＬ﹗”哦，憑什麼呢﹖一定是憑的漫畫或者卡通了。她這樣的年齡，一會兒讓人覺得是個小大人，一會兒又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矛盾中呢﹔她自己的感覺也是。

　　“吉娃娃很認生的，網上的資料說，他（她）會是很好的ＷＡＴＣＨＩＮＧ　ＤＯＧ（看門狗狗），但不是ＧＵＡＲＤＩＮＧ　ＤＯＧ（衛士）。吉娃娃只親自己家人，看見生人就發出尖叫信號，可是由於不夠“五大三粗”，他（她）是做不了衛士的。”我聽ＡＭＹ說著。接著，她又補充說，不過，還是要帶吉娃娃出去練習社交的。“對”，我說，“否則，他（她）會越來越孤傲的”。我覺得我好像在說人呢。就象好多人在介紹什麼叫“豬大排”的時候就往兩邊勒下摸，手還一下一下的橫著來回走動，為了清楚表現一根根的骨頭﹔要說“裡脊”呢，就設法往脊樑上摸，手短的還有些夠不著。說豬呢，況且這樣，更無論狗的習性有時候跟人類近似，所以很自然由狗狗就想到人了。

　　所有這些關于狗狗的討論，先生幾乎是潑冷水──我說過，他對貓有很好的印象，覺得貓咪是溫順的一類，進而就覺得狗狗過分凶悍了。特別是近十年來，電腦已經成為他最好的寵物，他似乎已經不再需要什麼別的。

　　對于ＡＭＹ，卻好像恰恰相反──這一生裡，有什麼寵物也不能夠替代狗狗。兔子她養過﹔密西西比紅耳龜也有兩只了，現在家裡養著，卻不能阻止她對狗狗的嚮往﹔我們也想過可以再讓她養只貓，因為貓咪是獨立的個性（這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不認主子的），好養些。可是ＡＭＹ竟然拒絕我們給她送貓，“貓不是我的好朋友”，她說。

　　不管ＡＭＹ心目中“朋友”的理念是什麼，我能讓她有個好朋友很重要。那麼，寵物算不算﹖也該算吧。在美國的中、小學生，都車接車送的，想和同學聚一下，得看雙方家長空不空接送，通常是一個學期也沒有超過一、兩次﹔鄰裡之間吧，又不興串門……你還能跟她說寵物不算朋友嗎﹖還會覺得這個朋友不重要嗎﹖難怪人們說美國孩子是和小貓小狗一起長大的。

　　打從ＡＭＹ昨天見到ＣＡＰＰＹ，就抱著他再不肯鬆手。本來想說她一身孩子氣，後來突然想到不是還有“一見鐘情”一詞是說大人的嗎。遲疑了片刻，再要說什麼已經有些不自然了。ＡＭＹ也逐漸學會了動輒講ＲＩＧＨＴ，而且一步不讓地據理力爭。

　　ＣＡＰＰＹ來到我們家，給所有人帶來了愉快與忙碌。ＡＭＹ正好春假，就鉚足了勁兒的愛著這個一見鐘情的又是夢寐以求的ＣＡＰＰＹ。我們一起商量怎麼愛、怎麼養、怎麼對付……以前，我最多的擔心是ＡＭＹ不能夠承擔責任。可是，自從ＣＡＰＰＹ進了家門，我發現，很自然地，ＡＭＹ就從原來最受照顧的一個變成也要考慮照顧ＣＡＰＰＹ了。我甚至覺得她瞬間長大了。她樂于此也不疲於此，還告訴我這次有狗狗的春假是所有假期中最幸福的。看著孩子高興，我們當然樂不可支。在對孩子學習上做要求的同時，我覺得，哪個年齡該有的快樂最好也能及時地擁有。光顧著多掙幾個考試的百分點到底能有多少長遠的價值呢﹖

　　我的一位中國朋友說我，“少有你這樣開明的家長。”她說得很有點諷刺意味，只是我並不以為然，依舊我行我素。其實，我也跟著ＡＭＹ這兩天興奮起來，因為ＣＡＰＰＹ。我還沒有養過自己的狗狗（房東家的，玩過。）就算補課。和這種既能通人性靈卻又不使用人的語言多嘴多舌的朋友相處，還真是別一番滋味，一種享受。至於我的先生，更是對這小生靈愛不惜手，“沒想到小狗和人那麼親近。”他說。可又為什麼事先宣稱了那樣多的“不喜歡”呢﹖呵呵，只因為沒有喜歡過的經歷呀，不知道會喜歡呀，就說錯了啦﹗

〔完〕
〔原載《國風》2003年4月第7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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