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六月 01, 2005

 

昨夜星辰

  人說,狗狗的視力對顏色沒有那么的敏感,所以,它們在黑夜里看到的東西其實比我們人類要多。這是為什么晚上帶狗狗散步的時候,它總是跑得比我快嗎?

  可是,狗狗的腿比我的短了很多,卻又為什么總是令我追趕不上呢?是因為它有四條腿嗎?四條腿又是怎樣跑步的呢?我也提這樣的問題,問過我的好朋友,沒有答案。

  這些問題,還是只有留待我自己思索。散步的時候我思索無數這類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喜歡晚上散步,無人打攪,獨自思考。半睡半醒,我看星星。

  狗狗真的走得快極了,我只有穿運動鞋才跟得上他。然而,我們已經達成了最好的默契:他將速度降低到我最快能跟上的走路速度。

  天上不是每天都有星星的。有星星的天,也是每天都不一樣的。所以好看,所以每晚我都要看天,散步。所有的夜晚都會過去,所有的星星都只能成為 “昨夜星辰”。

  晚上出去,我從來不會化裝的。裝束是給人看的,晚上我不看人,我只看星辰。人看不看我,我不知道。反正人類在夜晚也是辯不清楚多少顏色的,所以干脆管夜晚叫做了“黑夜”。我的所有對話是和星星進行的,狗狗也許可以懂得一些,因為他即便在黑夜里也能看見很多,他觀察我的顏色,并不聽我的有聲音的表述。

  星星有時候是靚麗的,亮到刺眼的金屬一般的顏色。那時的它,必有很好的精神與興致。它會照亮我,打動我。星星有時候也是黯淡的,它那會兒許是昏昏然沒精打采了。莫非,我的眼睛也這樣?有時候,老公會說我跟以前是不一樣的。如此說來,女人的眼睛也只有讓你欣賞到“昨夜星辰”了──每天都是變幻的、不一樣的。老公,慢慢看吧,天天看,天天讀,有如我看黑夜,讀星星。

  夜晚的散步,是我一人獨處的最好機會。我的需要、我的享受。套好狗,換上運動鞋,孩子一聲“媽──你走狗啊?”就這樣送我。她的意思是“To Walk Dog”,跟她講了很多遍不要說成“走狗”,就是改不過來。最終,我也懶得去說了,似乎“走狗”這個詞用在媽媽身上對于她來講并沒有什么不妥的。我的感覺好象永遠也不能變成她的。算了,還是和星星去說話。老公有時候禮節性的問一聲“要不要和你一起去?”我允諾著,感動著,然而也有一點兒惋惜,又沒有了真正獨處的空間。所以有的時候,我是顧意挑選于他來說不合適的時候出門:比如說,他正在電話上。有一點“殘酷”,但,有時候,實在需要這樣偷著樂一下的。

  星星,不會抱怨我每天的早來與晚到,我們沒有固定的時間,只以心相約。它們也是瞬息萬變的。倒是我時常會懊悔沒有追趕上那美麗的片刻,我很珍惜“稍縱即逝”的美。所有逝去的,都只能成為曾經有過的“昨夜星辰”了。

  星的排列,很象音符,流動起來,便是奏響的樂章。好大一張線譜,好大一個舞台!我是你的讀者,我是你的觀眾。我也是台上的演員讓你觀看,我只有兩顆眼睛跟你交流,黑夜里。黑夜其實并不漆黑,深藍色中夾雜了一些玫瑰。正象歌里唱的“藍藍的夜,藍藍的夢”。

  星星也象是路人,那些遙遠的朋友。面對這樣不相識的路人,你會跨越世俗,訴說、傾聽。會比熟識的親朋好友有更大的交流空間。怪哉,只不過是個路人,遙遠的朋友。

  夜,我獨自行走,走在自己的世界。歌里唱的是“千萬條路你千萬莫回頭 ”,我卻天天繞著同樣的路,天天回頭。那是我的足跡﹔然而腦海里,信馬由僵,放著奔騰的馬。天空是我的草原,沒有邊際,不辯方向。我沒有到過草原,廣袤的天地一直在我的夢里。我的蒙古朋友談感受時說,站在草原上,你會覺得,人,算什么東西!太渺小了。我把天空作草原,忽略周遭的擁擠,我感受廣袤,感受空曠。天不會有一天塌下來,而我,卻有一天走進天空,融化在里面,那一天,我是幸福的。

  每天都在天空下,卻每天夢想著遙遠的天空。我離開夢境有多遠,自己并不知道﹔也許是成天活在夢里沒有辦法出來。夢,是我自己編織的,“象霧象云又象風”,卻的的確確也是一種行動。風在走,云在動,我的思緒班馬嘯嘯。

  回到閣中,我覺得好悶,打開窗戶。借這個時候,再看一眼星空。

  星星每天都是變的,不看,你會后悔。自己的夢,每天都是變的,不讀,也會后悔。

(原載《國風》2005年6月第1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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