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薔詩文 Yeqiang's Literature

　 　 一 通 電 話 與 胡 桃 夾 子

　 　 天 邊 最 后 一 抹 晚 霞 也 由 玫 瑰 色 變 成 了 青 黛 。

　 　 高 原 為 了 查 找 一 位 朋 友 的 電 話 號 ， 他 撥 通 了 給 她 的 電 話 。 “ 誰 啊 ？ ” 她 那 邊 拿 起 了 電 話 。 “ 是 我 ” ， 高 原 就 這 么 答 著 ， 是 前 妻 嘛 ， 也 用 不 著 稟 報 尊 姓 大 名 了 。

　 　 什 么 事 啊 ？ 電 話 那 頭 ， 葉 櫻 回 答 得 不 僅 懶 懶 的 ， 而 且 冷 冷 的 。 啊 ， 我 需 要 大 頭 的 電 話 號 ， 怎 么 也 找 不 到 ， 我 記 得 ， 你 是 有 的 ， 在 那 本 九 五 年 的 日 歷 本 里 ， 綠 的 ， 你 用 來 作 記 事 本 的 … …

　 　 Ｏ Ｋ ， 我 去 找 一 下 。 葉 櫻 打 斷 了 他 。 沒 舍 得 多 說 一 句 問 候 的 話 。

　 　 高 原 也 沒 覺 得 太 吃 驚 ， 多 少 年 來 ， 他 被 這 么 輕 一 句 重 一 句 的 甩 來 甩 去 ， 早 就 習 慣 了 ﹔ 再 說 ， 一 個 男 子 漢 ， 哪 能 跟 女 人 家 一 般 見 識 ！ 他 想 著 ， 還 笑 了 一 下 。

　 　 于 此 同 時 ， 他 也 下 意 識 的 看 了 一 下 表 ： 哦 ， 九 點 半 ， 這 邊 天 黑 得 晚 ， 不 知 不 覺 ， 東 部 時 間 該 是 十 二 點 半 了 ， 是 有 點 晚 了 ， 想 著 是 前 妻 呢 ， 就 沒 看 時 間 。

　 　 唉 ！ 他 嘆 了 一 口 氣 ， 前 妻 前 妻 ， 那 意 思 就 是 以 前 的 妻 子 ， 都 是 過 去 的 事 啦 ！ 該 看 一 下 時 間 再 打 的 ， 作 得 體 面 些 ， 也 讓 人 看 得 起 啊 。

　 　 他 又 好 笑 自 己 了 ： 難 怪 人 家 那 種 公 事 公 辦 的 態 度 。 好 吧 ， 下 不 為 例 ， 這 次 就 認 了 。 其 實 ， 要 說 公 事 公 辦 ， 咱 也 不 是 沒 有 公 事 啊 ， 不 是 急 著 找 大 頭 的 電 話 號 嘛 ， 又 不 是 沒 事 找 事 。

　 　 我 回 來 了 。 她 在 電 話 那 邊 將 大 頭 的 號 碼 念 給 了 高 原 ： １ ２ ３ ５ ６ ７ ８ ， 末 了 一 個 ８ 她 念 得 很 不 耐 煩 ， 仿 佛 就 等 高 原 說 聲 謝 謝 ， 她 就 可 以 挂 電 話 了 。

　 　 可 高 原 他 沒 說 謝 謝 ， 他 卻 說 ， 你 ， 你 怎 么 了 ？ 病 了 ？ 已 經 睡 了 ？ 他 很 覺 得 那 么 晚 吵 了 人 家 有 几 分 歉 意 ， 雖 說 離 了 婚 了 ， 但 畢 竟 是 自 己 疼 愛 了 十 几 年 的 第 一 夫 人 哪 。 （ 也 很 難 說 現 在 就 不 疼 愛 了 。 ）

　 　 嗯 ， 倒 沒 有 。 那 邊 還 是 公 事 公 辦 的 態 度 。 不 過 此 時 態 度 略 有 緩 和 ， 雖 然 仍 不 失 矜 持 與 傲 慢 。 她 說 ， 我 有 朋 友 ， 以 后 再 聯 絡 吧 。 這 次 ， 她 真 的 只 留 給 高 原 兩 秒 鐘 時 間 說 再 見 了 。

　 　 高 原 說 了 再 見 ， 高 原 挂 了 電 話 。

　 　 然 而 高 原 不 知 道 自 己 說 了 什 么 ， 也 不 知 道 自 己 做 了 什 么 。

　 　 高 原 的 心 □ 一 下 跳 到 了 喉 嚨 口 ， 差 點 兒 沒 跳 出 來 ： 快 午 夜 一 點 了 ， 朋 友 ？ 在 她 那 兒 ？ 什 么 朋 友 這 時 候 能 在 她 那 兒 ？

　 　 葉 櫻 啊 葉 櫻 ， 不 會 吧 ， 一 定 不 會 是 男 朋 友 的 。

　 　 高 原 悻 悻 的 挂 了 給 葉 櫻 的 電 話 ， 卻 怎 么 也 回 復 不 了 平 靜 ， 他 接 著 就 給 女 朋 友 伊 慧 又 打 了 一 個 電 話 。 他 莫 名 其 妙 的 想 問 問 伊 慧 她 那 兒 是 不 是 也 有 朋 友 。

　 　 伊 慧 抓 起 電 話 ， 咦 ！ 是 你 啊 ？ 不 是 下 午 說 好 了 晚 上 你 去 實 驗 室 的 嘛 ， 懶 得 來 ─ ─ 要 死 ！ 哎 ， 作 啥 打 電 話 給 我 啊 ？ 又 要 我 給 你 軋 核 桃 啊 ？ 講 呢 ， 我 曉 得 的 ， 你 總 歸 是 有 事 體 找 我 啦 。 伊 慧 她 細 語 □ 儂 一 陣 ， 雖 淺 薄 ， 也 不 乏 親 切 可 愛 。

　 　 對 對 對 ， 是 想 你 軋 核 桃 。 高 原 順 勢 答 著 。

　 　 伊 慧 笑 的 聲 音 很 甜 ： 是 不 啦 ， 那 么 ， 我 現 在 就 過 來 嘍 。

　 　 春 江 潮 水 連 海 平 ， 海 上 明 月 共 潮 升 。 伊 慧 一 會 兒 就 會 到 的 。 高 原 看 了 一 眼 窗 外 ， 皓 月 當 空 ， 一 幅 美 麗 的 春 江 月 夜 圖 。

　 　 聽 著 伊 慧 的 聲 音 ， 高 原 覺 得 挺 安 慰 的 。 他 在 哪 本 鬼 書 上 看 到 過 ， 說 是 男 人 啊 ， 不 管 是 多 強 大 的 男 人 ， 活 著 活 著 ， 有 時 ， 就 特 想 作 兒 子 ， 被 疼 愛 。 據 說 ， 這 是 種 常 有 的 、 絕 對 正 常 的 心 理 。

　 　 正 常 的 心 理 ， 對 ， 他 就 有 這 種 正 常 的 心 理 。 此 時 此 刻 ， 他 本 來 可 以 朝 她 抱 怨 一 番 的 ： 伊 慧 啊 伊 慧 ， 我 是 有 事 想 找 你 談 談 ， 可 你 怎 么 就 只 想 得 到 軋 核 桃 呢 ？ 多 么 大 的 局 限 性 啊 ， 你 ！ 可 是 這 種 念 頭 只 閃 了 一 下 就 沒 有 了 。 兩 人 之 間 ， 非 得 談 高 、 精 、 尖 嗎 ？ 軋 軋 核 桃 也 很 不 錯 嘛 ， 不 是 跟 前 夫 人 談 了 十 几 年 的 原 子 核 嘛 ， 算 是 有 共 同 語 言 了 ， 結 果 如 何 ？ 按 照 設 定 程 序 似 的 ， 輕 而 易 舉 的 就 裂 變 了 。

　 　 軋 核 桃 ！ 還 是 軋 核 桃 好 。 他 想 到 伊 慧 軋 核 桃 的 情 形 ： 拿 一 把 胡 桃 夾 子 ， 跪 在 他 身 邊 。 能 坐 她 不 坐 ， 大 約 這 樣 她 就 顯 得 比 他 高 了 ， 比 較 合 乎 作 媽 媽 的 心 情 。 也 不 知 為 什 么 ， 通 常 情 況 ， 她 都 是 位 嬌 小 姐 ， 到 了 給 男 朋 友 軋 核 桃 了 ， 她 就 扮 演 起 小 媽 咪 來 。 那 副 滑 稽 樣 子 ， 活 象 動 物 園 里 看 到 的 老 猴 給 小 猴 剝 香 蕉 。 一 邊 剝 ， 她 一 邊 往 高 原 嘴 里 送 ， 瘋 了 還 說 ： 叫 我 一 聲 媽 咪 ， 我 就 抱 抱 你 。 高 原 嚼 著 核 桃 ， 嘴 里 含 糊 不 清 的 叫 著 媽 咪 ， 就 一 頭 扎 進 了 伊 慧 的 懷 里 。 伊 慧 左 手 持 核 桃 ， 右 手 持 胡 桃 夾 子 ， 都 沒 空 著 ， 就 用 大 臂 和 肩 胛 去 擁 住 高 原 的 頭 ， 還 不 停 的 傻 笑 ， 她 說 ， 你 不 要 ， 不 要 鑽 來 鑽 去 的 呀 ， 我 痒 。

　 　 軋 核 桃 好 ， 軋 核 桃 就 是 好 ！ 高 原 恨 不 能 馬 上 就 扎 進 伊 慧 的 懷 抱 。

　 　 門 外 几 聲 狗 叫 ， 伊 慧 到 。

　 　 高 原 斜 倚 在 床 上 ， 伊 慧 一 下 就 跳 了 上 去 。

　 　 沒 等 伊 慧 開 始 軋 核 桃 ， 高 原 就 忍 不 住 將 剛 才 給 葉 櫻 打 電 話 的 委 屈 都 告 訴 了 伊 慧 。

　 　 伊 慧 說 ， 對 的 呀 ， 人 家 有 朋 友 在 嘛 ， 當 然 不 好 多 理 你 嘍 。

　 　 高 原 申 辯 ： 我 嘀 咕 的 是 ， 那 朋 友 是 誰 ？ 不 會 是 男 朋 友 吧 ？

　 　 啊 呀 ， 是 ， 又 怎 么 樣 ？ 你 可 以 找 我 ， 人 家 就 沒 有 權 利 找 男 朋 友 呀 ？

　 　 高 原 這 時 兩 眼 發 直 ， 任 憑 伊 慧 怎 么 殷 勤 的 纏 來 纏 去 ， 他 也 無 動 于 衷 ： 不 ， 我 不 相 信 ， 她 一 定 是 騙 人 的 ， 看 我 有 了 女 朋 友 ， 她 也 非 有 個 男 朋 友 不 可 。

　 　 伊 慧 的 臉 貼 在 高 原 的 胸 口 ， 她 玩 著 高 原 襯 衫 上 的 紐 扣 ： 真 有 意 思 ， 比 學 習 ， 比 工 作 ， 比 賺 錢 ， 還 有 比 著 談 戀 愛 的 ？

　 　 算 了 ， 我 們 軋 我 們 的 核 桃 。 高 原 說 。 對 ， 軋 核 桃 ！ 伊 慧 一 聽 這 個 ， 來 了 勁 兒 。

　 　 天 公 作 美 ， 軋 核 桃 的 愉 悅 聲 和 著 海 浪 翻 滾 。 高 原 覺 得 ， 此 時 此 刻 他 已 完 全 躺 在 了 大 自 然 的 懷 抱 ， 說 不 出 的 輕 松 與 解 脫 。

　 　 花 藍 與 包 袱

　 　 一 晃 半 年 之 后 ， 瓜 熟 蒂 落 的 季 節 到 了 。

　 　 葉 櫻 有 天 在 百 忙 之 中 收 到 了 一 封 邀 請 信 ， 從 高 原 那 兒 來 的 ， 簽 著 高 原 和 伊 慧 兩 個 人 的 名 字 ， 他 倆 要 結 婚 了 。

　 　 不 錯 ， 愿 天 下 有 情 人 終 成 眷 屬 。 葉 櫻 將 請 柬 扔 在 寫 字 台 上 。

　 　 窗 外 風 聲 很 緊 ， 夾 雜 著 些 許 雨 意 。

　 　 她 的 心 在 跳 ， 臉 沒 有 笑 。

　 　 葉 櫻 做 了 几 個 深 呼 吸 ， 一 會 兒 ， 她 就 調 節 好 了 自 己 。 理 性 總 是 能 夠 在 關 鍵 時 刻 給 予 她 智 慧 與 力 量 。

　 　 她 連 撥 了 三 個 電 話 ：

　 　 第 一 個 是 給 老 同 學 嚴 明 的 。

　 　 她 讓 自 己 的 聲 音 呈 高 度 興 奮 狀 ： 嗨 ！ 嚴 明 ， 是 我 ， 葉 櫻 。 你 也 收 到 高 原 的 請 柬 了 吧 ？

　 　 哦 ， 今 天 我 還 沒 有 開 信 箱 呢 ， 什 么 好 消 息 啊 ？ 聽 你 那 么 高 興 。

　 　 葉 櫻 繼 續 ： 高 原 要 結 婚 了 。

　 　 對 方 “ 噢 ” 了 一 聲 ， 再 沒 多 說 什 么 ， 這 不 葉 櫻 和 高 原 都 是 他 的 朋 友 嗎 ， 話 該 怎 么 說 呢 ？

　 　 還 是 葉 櫻 主 動 ： 他 們 的 婚 禮 安 排 在 十 一 月 ， 本 來 想 去 祝 賀 的 ， 但 正 好 抽 不 開 身 。 你 看 ， 你 們 要 是 可 以 安 排 的 話 ， 盡 量 去 吧 。 我 是 說 ， 高 原 在 美 國 也 沒 什 么 親 戚 ， 老 同 學 嘛 。

　 　 對 方 放 松 了 些 ： 嘿 ， 我 說 葉 櫻 ， 行 啊 ！ 你 也 真 夠 大 度 的 ， 就 不 計 較 那 個 第 三 者 ？ 我 們 還 為 你 不 平 呢 。

　 　 葉 櫻 笑 得 爽 朗 而 高 尚 ： 什 么 呀 ， 你 是 說 那 個 伊 慧 嗎 ？ 嗯 ， 其 實 ， 我 們 離 婚 根 本 不 是 因 為 她 ， 我 們 感 情 早 就 不 好 了 。

　 　 嚴 明 算 是 個 悟 性 十 分 好 的 人 ， 嘴 里 答 著 ： 對 對 ， 我 們 聽 到 過 一 些 ， 說 你 倆 感 情 有 些 … … 那 個 。 老 同 學 頗 有 几 分 佩 服 葉 櫻 的 表 達 ： 既 婉 轉 又 文 明 。 要 是 換 了 別 人 ， 沒 准 就 說 成 了 另 一 番 模 樣 ： 什 么 狗 屁 第 三 者 啊 ， 她 有 那 么 大 能 耐 嗎 ？ 高 原 ， 那 是 我 早 就 不 要 的 。

　 　 “ 哎 ！ ” 葉 櫻 來 自 電 話 那 邊 的 聲 音 打 斷 了 嚴 明 再 往 遠 處 想 去 。 她 最 后 說 ， 那 就 這 樣 吧 ， 再 聯 絡 。

　 　 第 二 個 電 話 是 打 給 網 友 樹 生 的 ， 也 是 一 位 她 和 高 原 多 年 來 共 同 的 好 朋 友 。

　 　 嗨 ！ 樹 生 ， 是 葉 櫻 ， 你 怎 么 樣 ？ 收 到 高 原 的 請 柬 了 吧 ？

　 　 對 方 回 答 “ Ｙ ｅ ｓ ” ， 不 輕 不 重 的 。

　 　 葉 櫻 說 ， 你 一 定 得 去 哦 ， 婚 禮 冷 清 了 畢 竟 不 好 啊 。

　 　 樹 生 不 由 的 ： 我 剛 查 過 電 子 郵 件 ， 已 有 好 几 位 跟 我 聯 絡 ， 都 准 備 去 呢 ， 大 約 是 不 會 冷 清 的 。

　 　 噢 ， 那 就 好 。 葉 櫻 回 答 得 迅 捷 又 干 脆 ， 那 股 洒 脫 勁 兒 將 一 絲 微 微 的 尷 尬 遮 蓋 得 嚴 嚴 實 實 的 。

　 　 樹 生 ， 我 有 件 事 相 求 呢 ， 十 一 月 中 ， 我 正 好 去 不 了 ， 想 托 你 代 我 送 份 禮 物 給 他 們 ， 好 嗎 ？

　 　 沒 問 題 。 樹 生 回 答 。

　 　 你 幫 我 買 一 籃 鮮 花 ， 規 格 嘛 ， 大 概 五 十 到 一 百 塊 這 個 樣 子 吧 。

　 　 謝 啦 ！ 她 完 成 了 第 二 個 電 話 。

　 　 第 三 個 電 話 是 打 給 高 原 的 。

　 　 哎 ！ 祝 賀 你 啊 ， 要 結 婚 了 。

　 　 對 。 收 到 請 柬 啦 ？

　 　 收 到 了 ， 謝 謝 。 可 是 我 來 不 了 ， 我 的 男 朋 友 正 好 有 几 天 假 ， 我 們 早 就 計 划 好 了 要 一 起 外 出 。

　 　 喔 ， 反 正 我 們 非 常 歡 迎 你 來 。 男 朋 友 怎 么 樣 ？

　 　 對 我 非 常 好 。 嘿 嘿 ， 你 看 ， 我 早 就 說 我 們 該 離 婚 ， 沒 錯 吧 ， 現 在 大 家 不 是 都 挺 好 的 嘛 ， 嘿 嘿 。

　 　 嗯 ， 那 不 錯 ， 男 朋 友 好 就 不 錯 ， 有 人 關 心 嘛 。

　 　 高 原 這 頭 的 談 話 有 點 僵 了 起 來 。

　 　 還 好 ， 葉 櫻 在 高 原 面 前 總 是 占 主 動 的 ： 嗯 ， 祝 你 們 新 婚 快 樂 ， 我 會 有 所 表 示 的 。 哦 ， 我 已 給 樹 生 、 嚴 明 都 打 了 電 話 ， 讓 他 們 盡 量 去 。 我 還 知 道 几 個 人 的 電 話 號 ， 我 也 可 以 試 試 給 他 們 打 電 話 ， 問 他 們 去 不 去 。

　 　 算 了 ， 我 想 不 需 要 了 。

　 　 高 原 挂 了 電 話 ， 悶 悶 的 。 正 好 伊 慧 走 進 來 ， 誰 的 電 話 啊 ？ 她 問 。 高 原 告 訴 了 她 ， 她 就 開 始 來 勸 了 ： 不 要 氣 啊 ， 是 不 是 她 又 在 說 不 稀 罕 你 啦 ？ 喔 唷 ， 想 開 一 點 ， 我 是 不 在 意 的 ， 我 才 不 管 這 份 感 情 是 揀 來 的 ， 還 是 搶 來 的 ， 只 要 是 我 喜 歡 的 就 好 。 伊 慧 也 不 問 個 三 七 二 十 一 的 ， 就 在 這 兒 瞎 勸 ， 高 原 有 點 兒 煩 她 ： 沒 有 沒 有 ， 葉 櫻 今 天 沒 談 這 個 。

　 　 高 原 沒 胡 說 ， 他 眼 下 悶 的 基 本 上 是 葉 櫻 的 那 位 男 朋 友 。

　 　 他 嫉 妒 ， 這 位 男 朋 友 真 的 有 那 么 好 嗎 ？

　 　 多 少 年 了 ， 他 深 深 了 解 葉 櫻 的 孤 傲 。 甚 至 離 婚 的 時 候 ， 她 都 還 在 說 ， 大 概 有 朝 一 日 ， 就 會 成 為 一 介 孤 魂 野 鬼 ， 客 死 異 國 他 鄉 。

　 　 高 原 現 在 只 好 安 慰 自 己 ： 為 什 么 老 去 想 那 位 男 朋 友 有 沒 有 那 么 好 ？ 只 要 她 覺 著 好 ， 那 就 是 好 了 。 道 理 應 該 是 這 樣 的 。 至 于 她 是 不 是 真 的 覺 著 好 ， 那 就 只 有 她 自 己 知 道 了 。 任 何 一 個 別 人 去 擔 心 都 是 沒 有 必 要 的 。

　 　 屋 外 的 梧 桐 樹 ， 這 個 季 節 里 光 禿 禿 的 ， 城 市 管 理 清 潔 的 人 ， 每 天 都 要 掃 去 很 多 枯 枝 落 葉 ， 樹 上 ， 還 懸 著 些 鈴 鐺 般 的 梧 桐 果 ， 令 人 想 到 “ 鈴 兒 響 叮 當 ” 的 聖 誕 節 。

　 　 沒 錯 ， 當 這 些 季 節 性 枯 萎 的 老 樹 被 裝 點 上 聖 誕 節 的 燈 飾 后 ， 它 們 就 會 以 火 樹 銀 花 的 面 目 ， 煥 然 一 新 地 呈 現 在 人 們 面 前 。

　 　 結 婚 的 晚 會 上 ， 高 原 夫 婦 收 到 了 葉 櫻 的 一 大 籃 鮮 花 ， 鮮 脆 欲 滴 ， 色 彩 斑 斕 。

　 　 回 家 途 中 ， 高 原 說 ， 慧 ， 大 伙 兒 送 的 禮 物 ， 朋 友 們 幫 忙 ， 都 一 股 腦 兒 搬 上 了 車 ， 葉 櫻 那 籃 子 花 ， 也 在 車 后 邊 ， 你 看 ， 要 不 要 拿 回 家 呢 ？

　 　 要 啊 要 啊 ， 怎 么 不 要 ？

　 　 伊 慧 親 自 將 這 籃 鮮 花 搬 到 了 樓 上 。 搬 著 的 時 候 ， 她 哭 了 ， 不 知 是 什 么 觸 動 了 她 。

　 　 到 了 家 ， 他 們 發 現 ， 還 有 一 個 郵 包 ， 是 寄 到 家 里 的 ， 也 是 葉 櫻 寄 來 的 。 伊 慧 打 開 一 看 ， 是 一 條 手 鏈 和 一 對 耳 環 。 哦 ， 高 原 說 ， 那 是 我 們 家 親 戚 早 先 送 給 她 的 ， 她 說 她 一 直 沒 用 ， 上 次 她 跟 我 提 過 ， 說 轉 送 給 你 。

　 　 伊 慧 喜 笑 顏 開 ： 哎 ， 這 手 鏈 蠻 好 的 ， 還 是 ２ ４ Ｋ 金 的 呢 ﹔ 這 對 耳 環 我 不 喜 歡 。 她 真 有 意 思 噯 ， 怎 么 把 不 要 的 都 給 我 了 ？

　 　 什 么 啊 ？ 高 原 認 真 的 樣 子 ： 不 是 她 不 要 的 ， 只 是 她 覺 得 該 屬 于 你 了 ， 就 給 你 了 。

　 　 伊 慧 目 無 表 情 地 看 著 高 原 ， 不 知 道 她 聽 懂 沒 有 ， 也 不 知 道 她 在 不 在 聯 想 什 么 別 的 。

〔完〕

〔原載《國風》1998年9月第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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