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三月 01, 2005

 

歸   零(散文)

  枝繁葉茂的時候有過,然而冬季的到來,讓它們通通歸零。樹的周期真短,擺在面前讓你看。你思索,你得了結論──不過,你的結論又何嘗不在一次次歸零。

  菠菜涼拌豆腐干原是一道不錯的家常菜。人們耳朵接受著,眼睛學習著,舌頭感覺著。可是新鮮的科學知識卻宣告說,菠菜含有一種叫作草酸的物質,跟豆腐里的鈣一經結合,就產生出“草酸鈣”,此物人體并不接收。浪費不說,多來一點兒這種“不能被接受”的東西,便會積澱成結石──越往下說就越有一些危言聳聽了。所以呢,菠菜是不可以和豆腐一起做菜的。祖宗的說法與吃法,一瞬間通通歸零!新近,又得科學揭示說,這草酸鈣要多少多少的豆腐或者多少多少的菠菜才足以產生危害身體健康的量﹔并且,菠菜的草酸可以經過□燙而去除,亦即,菠菜燙過之后便可以和豆腐涼拌了。美食的知識,再一次歸零!

  科學是發展的,人的知識是更新的。這種更新是累積也是歸零。有時候有一點苦痛,但更多是一種追逐新潮的激動。

  亦有人言,科學那勞什子,都是科學家們沒有飯吃了,鑽進實驗室去弄出的數據。別,你請別這么說,這是科學的時代,別讓我們的感覺與寄托也整個歸了零!一定有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那便是我。我是高于解剖學的組合。

  失戀再戰的勇者,經過時間的沖刷,再一次振作。她聆聽了智者的教誨,給以前的生活划上一個句號。句號,那不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零”嘛,卻花了那樣多的時間與鈔票,從心理醫生處買得。看來,零,也是來之不易的。匆匆忙忙墮入愛河,然後拖泥帶水地自拔,最後,還得籍由別人的力量才能靠岸。繞了一圈回來,只寫了個零,叫做句號。

  期盼愛情的她,存夠了戀愛資本,卻在一件件“歸零”。大家閨秀的矜持,抓不住白馬王子的眼球──歸零﹔書香不是花,有錢的有勢的,沒有誰愛戴這一朵──歸零﹔媽媽,你還愛不愛我?你的愛管我不到地久天長。

  老師,你在課堂上的教導是不是誤導?你欣賞的好學生,在人生的跑道一圈圈環繞,最終只能停留在起跑點上。你看不起的B等生、C等生,還有那些你痛恨的D等生,都跑得無影無蹤,望塵末及。我不是不能跑,而是不知道追趕,誤把起點當作了終點。我認為分數是唯一、考進名牌大學是唯一、念完博士是唯一。我把自己永遠圈在起跑點上,還當作終點來欣賞。歸零歸零。老師,你還接收我嗎?我是一個到達終點的人,卻還沒有起跑。你能對我說些什么嗎?你現在如何教導你的學生?還是一貫的只追求分數嗎?如果你再教點兒別的,是不是就不叫老師了?歸零歸零,親愛的老師。

  還有親愛的電腦,你已成為天底下男女老少的大眾情人。你的知識與才華,無與倫比,卓越超群。你的PhotoShop讓所有書法家瞠目結舌── “板橋字體”?練習了二十年的書法,墨香、宣紙香通通歸零。什么鋒的刷子都不需要,一塊兒肥皂模樣的鼠標便將所有都規划了。HO HO HO,Merry Christmas!聖誕老公公的禮物,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地球是圓的,人類便繞著圓圈生存、旋轉。吃了粗糧吃精糧,精糧厭了再吃粗糧﹔赤足裸體到雍容華貴,再回到“人體藝朮”。問自己,站在哪一道圓圈上,知否知否。你若想要離開地球,那要努力、加速,沖破第一宇宙速度─ ─你便從這個擁擠的地球圈里沖了出去。真的要脫離軌道嗎?還是歸去來兮?科學說,你還不可以這樣只身去火星生存,但是,也許你可以,你是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你是高于解剖學的組合。生命里的太多物質,遠不停留在實驗室的試管里。

  狗狗可不喜歡兜圈子。有時候,跟他玩追逐游戲,一會兒從客廳繞圈,一會兒從廚房出現,希望他多跑跑,也能鍛煉健身。可是狗狗總是等在對面,從最捷徑處包抄過來截我。他是智慧的,懶得兜圈。不,他哪里有人類的智慧,講究一份“過程美”。

  人類設計出種種機械與工具,將自己從繁復勞動中解放出來。這樣,人便有了時間去健身房里做運動,釋放能量,達到一種完美的新陳代謝。如果你會做懶人動畫,不用變換人的動作,只變換背景,就可以看到,一樣的動作,人在草原上徒步、人在樹林中追逐──過一會兒,他們餓了,就喝,就吃。不過喝的動作不是掬起一捧湍流的清泉而是抓過一瓶液體,打開閥門便可以痛飲。這,就叫做現代化,多么美好的畫面?

  生即是死,萬事皆空,人生跑道。你要活得好,對,追求一種過程中的微妙。不用總是惦記那個怪圈,歸零是自然。拉大那個圓圈,無限量大,讓你的生命軌道變成直線,往前!珍惜身邊的分分秒秒,加足馬力,開跑!
(原載《國風》2005年3月第9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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